光明日报记者 李韵 王笑妃
“考古北京（2025）——北京市最新考古研究成果发布会”暨2025北京公众考古季闭幕式于12月1日举办。记者从发布会上了解到，五年来，北京地区共开展考古发掘400余项，发掘面积达40余万平方米，琉璃河、南老君堂、金中都、箭扣长城等遗址均取得重要考古成果。
其中，北京怀柔箭扣长城五期考古取得重要收获，首次发现的崇祯五年火炮、戍边将士的“食谱”，乃至其医疗策略等历史细节，生动勾勒出明代边关生活的真实图景。
首次发现崇祯五年火炮
北京市考古研究院副研究馆员尚珩介绍，这次考古最大的惊喜之一，是首次发现了崇祯五年（1632年）火炮。铁炮为范铸，通长89.2厘米，口径8.5厘米，炮膛深73.5厘米，重224.2斤，是箭扣长城段目前出土体量最大的火炮。“火炮已经具有非常鲜明的西方红衣大炮的特征，口径比较小，膛深比较大。”尚珩介绍，这一发现为研究中西方军事技术的交流、中国铸造铳炮技术水平和发展等提供了新材料。同时，它也为研究明长城装备种类、数量的配备提供了重要材料。考古人员将火炮尺寸与去年在箭扣长城上发现的炮台进行比对，发现二者尺寸几乎完全匹配，“它几乎是正好可以放在炮台上使用的”。炮身上有铸造后刻画的铭文，因锈蚀，字迹漫漶，但仍可以看出“崇祯五年”“大号一百五十二位”等字样，这也为研究明代火器的生产、制造提供了资料。
戍边将士“食谱”揭秘
箭扣长城的科技考古工作，仿佛为我们打开了一本明代“戍边生活日记”，揭示了戍边战士们的饮食结构。
考古发现，戍边将士们的伙食荤素搭配，种类多样。在敌台内灶址的灰烬中，通过植物考古的浮选手段，发现大量炭化物遗存。实验室鉴定，炭化物中有很多植物的种子，仅农作物就包括粟、黍、豌豆、绿豆、大豆、小麦、水稻、高粱和荞麦9种。考古人员综合分析，边防守军的粮食供应主要依赖小麦与粟类，还有多种小杂粮进行补充。多样化的粮食品种，体现了驻军饮食结构的丰富性与地域适应性。
肉类也是戍边将士必不可少的营养来源。尚珩介绍，出土的动物骨骼包括狗、驴、猪、黄牛、狍和羊，说明这里驻军的肉食资源除了家畜，也有狍子等野味。“可能当时的自然环境比较好，戍边的士兵会捕捉一些野生动物，这也为我们还原当时的长城景观提供了重要依据。”尚珩说。其中，部分猪骨可见切割痕迹，部分山羊肢骨可见敲骨吸髓留下的迹象，我们可以想象戍边将士围坐一起、大快朵颐的场景。
烹饪或取暖需要烧火，那么当时的士兵用什么燃料呢？考古人员通过对木炭的分析，可知当时使用松、杜荆作为燃料。这也间接反映了当时的植被环境及对本地植物资源“就地取薪”的利用策略。
除了军事导致的外伤，人食五谷杂粮，也难免头疼脑热。中医认为，泽泻可以利尿，甘草则补脾益气，清热解毒。箭扣长城出土了泽泻、甘草等药用植物，表明戍边将士的医疗保障已不仅限于外科创伤，更延伸至内科慢性病调理和日常疾病预防，反映了明代军事后勤工作与医疗知识的复杂性。
从食物、燃料到药物，植物考古的结果说明了当时戍边士兵对周围植物资源的利用是极其高效和多样化的，体现了因地制宜的智慧：他们不仅依靠后方补给，更善于利用本地资源，展现了边塞军事经济的复杂性与韧性。
关于长城修筑，民间历来有在灰浆中添加糯米浆以增强黏合性的传说。此次科技考古给出了新的答案：科技检测发现，箭扣长城的白灰原料为高镁石灰砂浆，原料可能为就地取材的白云石质石灰岩。考古人员在样本中虽然并未发现有淀粉作为有机黏结剂，却首次发现了植物纤维的存在。“说明当时的工匠可能往白灰里人为掺入了一些植物，对它的黏合性可能会有所改善。”尚珩说。
更多北京最新考古发现公布
本次考古工作尝试考古发掘与保护工程之间“无缝衔接”的模式，将考古学研究与工作方法和文物本体保护工程融为一体，避免了不同专业之间的研究空白，更有利于长城遗址的保护。
发布会上还介绍了一系列北京最新考古发现，共同描绘北京地区3000多年的文明发展画卷。新宫遗址出土的绿松石经科技检测发现源于湖北郧县（现郧阳区）、竹山及陕西白河等地，证明早在3000多年前中国南北方之间就已经存在着贸易往来和文化交流；琉璃河遗址动物考古研究，则通过对城北发掘区3000余件动物骨骼遗存标本的分析，为西周诸侯国的祭祀用牲研究提供了新的资料；故宫造办处旧址作为紫禁城内面积最大、遗迹类型最丰富的考古遗存，其考古成果正在故宫永寿宫展出，为观众呈现跨越元代、明早期、明中晚期、清早期、清中晚期共五个时期的“紫禁城成长年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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